迎接中国建筑师时代的到来--专访全国人大代表吴晨

全国人大代表、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BIAD）总建筑师吴晨

两会期间，首次当选全国人大代表的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BIAD）总建筑师吴晨更加忙碌了。

长期思考城乡协调发展的吴晨，这次两会重点关注了消防群体，并提出了《落实乡村振兴战略，建立专项转移支付制度，支持加强农村乡镇消防队伍建设的建议》和《在城镇化高速增长中明确消防员高危职业定位的建议》。

随着我国城镇化进程加快，城市人口、功能和规模不断扩大，城市运行系统日益复杂，各种风险因素聚合，安全风险不断升级。高层建筑和集购物、餐饮、娱乐于一体的综合性建筑不断增多，地铁等地下空间内人员高度聚集，易燃易爆生产经营场所增多，火灾扑救难度和危险性不断增加，对消防工作的专业化、职业化水平提出了更高要求。吴晨认为，消防员具有鲜明的高危险职业特征，是和平时期最危险的职业之一，理应得到全社会的尊重并享受相应待遇。

党的十九大提出乡村振兴战略。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专门提出“加强农村消防工作”的具体要求。在吴晨看来，加强农村乡镇消防队伍建设，对于保障乡村振兴战略全面推进、服务脱贫攻坚战略、切实保护广大农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具有重大意义，也彰显了党和政府以人民为中心的执政理念，将从根本上消除消防安全长期存在的城乡二元结构，是一项造福亿万农民群众、功在千秋的重大贡献，具有历史意义。

这些建议都源于吴晨长期以来在建筑事业实践中的观察。《中国建设报》记者见到吴晨时，刚加完班又在准备两会发言的他颇显疲惫。但谈起热爱的建筑事业，吴晨又变得精神奕奕。

建筑灵感很多来自“养眼”

吴晨的工作室一角摆放着国内外各种荣誉证书以及奖章，记录着他辉煌的过往——首位获得“英国皇家特许建筑师”、“英国皇家特许规划师”等专业称号的中国大陆建筑师；国内研究城市复兴理论的先行者和实践者；“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劳动模范”、“北京市归侨、侨眷优秀个人”、“京华奖”……

一栋“中国尊”的模型被放在特别显眼的位置，这是吴晨的得意之作。在与《中国建设报》记者的交谈中，语速平缓的他不时将目光投向这尊模型，流露出一种“慈父眼看着孩子成长”的喜悦。

很多人熟悉吴晨这个名字，也正是源于“中国尊”。“中国尊”设计方案的出炉，既有建筑形态的大气之美，也符合中国人的传统审美观，同时不失时尚色彩，被很多专家评价为“极具中国审美又体现出世界潮流”的当代建筑。

“要强调建筑师要从宏观、中观、微观等多维度、多层次思考建筑与创作设计规划，强调建筑内质与其所处位置、环境、历史相吻合，而非只将目光单一停留在建筑个性。”吴晨认为，“若无法体会细微和宏大的关系，只是宏大、没有细微，或者只是细微、没有宏大，只是片段、没有整体，都不会是好的建筑师和规划师。”

谈起设计灵感的来源，吴晨表示，很多建筑灵感最终来自于“养眼”。它不是一种视觉刺激，而是视觉享受、可品味的一种创作。

吴晨对于建筑与文化以及城市之间的理解，或与其游历背景有关。

上世纪90年代，计划经济正向市场经济转型。受经济环境及商业趋势影响，追求建筑形式美之风开始盛行。建筑设计市场出现了盲目抄袭、迷失基本理论和目标的现象。吴晨怀着职业建筑师的梦想踏上了英伦深造的征程。这一年，国务院颁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注册建筑师条例》。“我是中国大陆最早进入英国职业建筑师教育、实习、考试系列体系的学生之一，当时没有把握多久能完成。”吴晨回忆说。

在他看来，伦敦有着深厚的历史沉淀和非凡的创造能力。这座城市与建筑的活力使吴晨着迷，于是他决定在这里就读。

在英国的求学阶段，吴晨很快取得了令同行羡慕的特许建筑师和注册建筑师资质。此后，他在国外建筑设计公司任职。这段经历在吴晨看来是笔“宝贵的财富”，对其日后的建筑设计理念有着重要影响。

不能以破坏民族文化传统为代价

2003年，吴晨开始以外方主创建筑师和高层技术管理人员的身份负责国内项目，并与国内设计单位展开合作。能积极投身祖国的建筑事业，是吴晨最初的梦想。

不过，彼时的中国建筑设计领域正弥漫着求大、求洋之风，引起吴晨强烈的反思。“这些超现实主义、外观新奇的建筑设计并没有眼缘，也没有‘人气’，与城市氛围和人的需求相割裂。”吴晨疾呼，相比城市规划谨慎、城市保护严格的欧洲，北京或已沦为外国建筑师的试验场。

“中国因过于追求雕塑型建筑，正以丧失城市特色为代价，为外国建筑师的‘狂想’买单，令人痛心疾首！”吴晨感叹，“我想保护中国城市的整体风貌和文化特色，保留中国城市特有的记忆。保护的观点与保守不同。我赞成向西方大师学习，引进他们的先进理念和技术。但是，开放的心态不能以破坏民族文化传统为代价。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只要是美好与优秀的文化、艺术或技术，我都会喜欢甚至感动，会去进一步了解、深刻理解它。也许正是我的海外教育经历和工作背景，使我更清晰地形成了这种观点，更好地把握事物的客观规律和发展方向。”

面对这种状况，吴晨开始了积极行动。他认为，中国的建筑应该由中国人主导。“建筑同人们的生活关系最为密切。它不仅要承载使用者的要求，更要承载地区文化、历史的传统风格，延续城市肌理。当代的中国建筑师也应担负起城市发展所赋予他们的责任，既要传承传统，又要勇于创新。”吴晨说。

北京长大的吴晨对这座城市有着浓厚的情感。“用现代建筑复兴老北京传统文化”的理念，指导他参与了大栅栏及琉璃厂、德胜门内花枝地区、白塔寺等旧城保护、整治和复兴等项目。

此外，吴晨及其团队参与了国内众多地标性建筑的建设，包括号称“第一总部建筑”的中国石油总部大厦、中海广场以及北京南站、南京南站、新广州南站等7个大型或超大型交通枢纽建筑的设计。同时，在北京、无锡等重要城市，他主持了诸多重要历史文化区域保护和复兴的城市规划设计，如首钢厂区总体规划、北京大栅栏地区规划等。

下一个窗口期已到来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研究城市复兴理论的先行者和实践者，吴晨把城市复兴理论首次在中国的城市建设中进行实践。“这是支撑我工作发展的核心理论。国外的建筑追求逻辑的存在，中国的建筑强调思想的内嵌，通过文化和技术融合，实现社会和谐。设计的过程是我内在情感的流露。”吴晨说。

对于建筑与城市发展的关系，吴晨一直在探寻城市设计的客观规律，并尝试通过动态、全面、科学的数学模型，引入土地、就业、环境、产业布局、教育、医疗等领域的大数据，计算大到城市、小到社区所需的各类资源，综合分析它们与城市发展的联系。

“比如，通州作为北京城市副中心，环境塑造不仅要追求生态、智慧、便捷，还必须引入与经济规律紧密相关的就业机会等要素，为领导决策提供科学依据。”吴晨表示，“我们在通州的一个小项目，已初步验证了精准的城市模型。”

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实施重点城市群规划，促进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发展。吴晨认为，在中国实现伟大复兴的阶段，要抓住机遇，探寻城市发展的科学规律。从英国学习十几年后回国服务，吴晨比较完整地参与了中国城镇化快速发展的第一个窗口期。他认为，第二个窗口期已经到来。

“我们参与的项目有大型枢纽高铁车站、有工业遗产保护与复兴、有超高层建筑和城市新区的规划与设计等。现在，我对‘美丽乡村’很有兴趣。这是我们没有做过的。有几个地方找到我，将成为新经验与经历的积累。”吴晨说。

主动寻求文化自信

“要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继承革命文化，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今年的两会上，“文化发展与繁荣”成为代表委员们热议的话题。

作为全国人大代表，吴晨一直在用实际行动表达文化自信。他将中国传统文化赋予建筑之上，以建筑独有的语言表述中国文化和精神。

此前，欧美同学会（中国留学人员联谊会）及“千人计划”专家联谊会还举行了主题为“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学习党的十九大精神专题座谈会”。作为留学归国的专业技术人员，吴晨在会上表示：“我深受国家发展愿景的感召，甘愿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贡献全部力量。党的十九大像灯塔，照亮了我们行进的征程。我也更庆幸自己的人生能和祖国的光辉未来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为中国人民谋幸福，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我认为，这同时是全体专业技术人员的责任和义务，是归国留学人员的责任和义务。”

2017年9月公布的《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2030年）》提出，推动老城整体保护与复兴，建设承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代表地区。吴晨对此表示很欣慰，认为自己的思想与政府的方向一致，“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与成就感”。

为推动落实这一规划，吴晨及其团队积极建言献策，推动北京老城整体城市设计，并得到了北京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同时，运用数学模型对大数据进行分析、模拟城市发展、提出城市均衡发展决策支持系统的重大专项课题正有序推动。

“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坚强领导下，党和国家创造了这么美好的时代，营造了引才、爱才、用才的优越政策环境，搭建了能充分施展才能的舞台。归国留学人员应尽全力，充分发挥正能量，不仅停留在口头上，更要落实在行动中，体现在干劲儿里。”吴晨说。

刚刚过去的2017年，中国经济保持健康发展。高铁、核电、互联网、移动支付等新兴产业走在世界前列。同时，中国文化也引起世界兴趣。有国外媒体指出：“当中国的经济规模跃升世界第二、以‘拉动世界经济的引擎’之姿态高昂前进时，一切与中国有关的元素都应成为焦点。”

习近平总书记表示：“没有中华文化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如何更全面地表述中国？吴晨也在思考与探索。他对记者表示：“要在建筑和城市设计中主动寻求文化自信，迎接中国文化自信的到来，也迎接中国建筑师时代的到来。”